给我起昵称的是变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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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曦澄】纽带(五)

对,还是过渡,肥肠无聊。

 

我已弃疗.jpg

 

 

十三

 

此后数月,蓝忘机依时而来。两人不论魏婴,不提蓝曦臣,也不谈其他,多数时候各怀心思,沉默不语,倒也相安无事。

 

江晚吟再见蓝曦臣,是在不净世举办的论道会上。

 

金家自从死了仙督,内忧外患之下,地位便大不如从前。蓝家江家因各自原因,一个行事过于低调,一个作风过于强硬,故而近年来,修真界但有盛事,多由清河聂氏接手。仙门百家齐聚一堂,说是论道,更多的则是互换资源,结交友族,顺道,看些热闹。

 

与金宗主并席而坐的江晚吟,深切地觉得,自己就是此番最大的热闹。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或恶毒或好奇,并在蓝曦臣带小辈入场后,与江晚吟的视线一起,不约而同转向殿门。

 

几名修士身着白衣,玉冠束发,广袖如云,风姿各异,面容均十分俊美。泽芜君蓝曦臣走在最前方,手握洞箫,腰悬朔月,行动间一身柔和月华,真是雅如芳兰,润如珠玉。面对无数双眼的注视,莫说变了脸色,连衣袂都没多翻一下。

 

江晚吟许久不见蓝曦臣,时不时将蓝忘机错认为他,心中正是莫名惶惶。如今见了正主,众目睽睽之下,无暇细细对比。而两家地位相当,坐席均在上首,蓝氏入席以后,恰在云梦江氏对面。

 

蓝曦臣与主家寒暄几句,后轻揽袍袖,执起酒杯。

 

江晚吟的目光自透出清酒颜色的白玉杯壁,飘向对方常带善意的面容。似是他眼神一贯太过锐利,蓝曦臣悠悠然抬眸,四目相迎后举起玉杯,合袖遥敬,笑容愈发友善和煦,好像昨日还曾与江晚吟并肩作战,同席而饮。

 

从不曾有过芥蒂。

 

他一时未动,金如兰在桌下扯了把他的衣衫,轻声道:“泽芜君敬您呢!”

 

江晚吟嗯了声,摩挲着手中光滑玉质,见蓝曦臣置杯于唇上,只浅啜一口,眸中戒备才散了去,亦斟酒回礼,扬首将杯中琼酿一饮而尽。因他恢复独行,与蓝曦臣再无交集,不少人猜测二人反目,进而期待两家再度交恶。见到这种情形,不由都大失所望,寻新的热闹去了。

 

宴罢,诸人各自离席,与交好者对饮论道。金宗主枯坐许久,身边的舅舅又板着脸,从无言语,早就耐不住,叫上身后几位相熟的江家小辈,起身寻蓝思追去。都是未及弱冠的少年,宗主不喜蓝家人时便罢,如今他不拦着,紫衣白袍很快聊成一片。

 

蓝曦臣却被聂怀桑引向厅外,直到入夜,人也没再出现,只遣侍从招走弟子。几位蓝家少年离了场,金如兰也回到江晚吟身边。

 

江晚吟斜了他一眼,道:“你和蓝思追,关系倒是不错。”

 

金如兰顿时敛了笑,以为要被他训上几句,江晚吟接着道:“他不是常跟着含光君么?为何被泽芜君带来不净世了?”

 

金如兰松了口气,回道:“原本这次论道会,是该含光君带弟子来的,后临时换成了泽芜君,他便也跟了来。八成是泽芜君闭关久了,想来不净世拜访赤锋尊罢。”

 

江晚吟发出一声讽笑,冷言道:“恐怕他想拜访的,还有那一位罢。”

 

事关金光瑶,金如兰便不好接口。所幸江晚吟并未纠结于此,只哼了声,便抬步向聂怀桑处辞行。

 

 

 

十四

 

因带了小辈,修为不一,又是在别家地界,往返时便未御剑,而是乘船沿水道南下。中途将金如兰送回金麟台,等入了云梦,已是夜半。江上难见游船,水面几乎与紫绀色夜空融为一体,明月沉沉如坠水中,月影随微弱波澜破碎又重聚。

 

灵舟分水而行,江岸零星灯火飞掠而过。梅子黄时,夜风凉而不寒,携一缕潮意,钻入窗棂,沾衣欲湿。又行了许久,耳边隐约现出箫声,音色清透,曲调高昂,冰箭般破开一片宁寂,使人精神一振。

 

江晚吟起身出了船舱,踏上甲板,等一众少年揉着双目聚在他身后,箫音已近,曲声愈发激越,浑厚能量蕴纳其中,悬浮于半空的水汽似乎都被其击碎,散出阵阵灵波。

 

一少年道:“是蓝家的船!”

 

细细倾听,就可分辨出曲音来源,正是蓝曦臣常携身侧的洞箫裂冰。抬眼望去,白玉如冰,闪着荧荧玉芒,使得一袭白衣在月色下更为显眼。在他周围,蓝家弟子各执长剑,凛冽剑气劈扫,不知在与谁缠斗。

 

待靠得更近,攀在船身上的淡淡黑雾才在各色灵光下现形,剑光避开灵舟射入水中,那些黑雾瞬间减淡,又在攻击间歇时重新聚拢。

 

水行渊。

 

江晚吟啧了声,挥手停了船,飞身落在蓝曦臣身边,问不远处一少年问道:“蓝思追,怎么回事?”

 

灵舟上都是修士,虽然较凡人祭品更为美味,却难啃扎口,水行渊一般不会招惹。且瞧这黑雾不依不饶的模样,显然是被钝刀割肉磨得久了,陷入狂怒,拼着被不断消耗,也要纠缠住这一行人。

 

蓝思追回头叫了声江宗主,蓝曦臣已放下裂冰,对江晚吟道:“恰逢其作祟,未免祸害他人游船,便将它引开。”

 

箫声一断,克制水行渊的力量卸去大半,几位少年压力陡增。江晚吟甩出紫电,刚要抽向蹿至甲板的黑雾,蓝曦臣却伸手压向他的手臂。

 

两人数月前闹个不欢而散,论道会上也没机会说上两句,这手刚要搭上,江晚吟像是遭了攻击,身形飘飞,瞬间闪向一旁。

 

蓝曦臣压了个空,脸色不变,回手握住洞箫,温声道:“江宗主不必相助,给他们个练手的机会。”

 

另一边的蓝景仪扫散了几乎缠到足边的触须,抑郁道:“泽芜君,我们都练了大半个时辰,这东西遇水而凝,砍都砍不完,人越打越累,它越战越勇,何时是个头啊?”

 

蓝曦臣不语,江晚吟躲了那一下,表情颇有些僵硬,收了紫电,闻言对着自家灵舟高喝:“愣着做什么?还不来帮忙?”

 

几位紫袍少年得了指令,纷纷跃上甲板,抽出长剑加入战团。帮手一多,意欲吞没船只的黑雾又被压回往水面。蓝思追见蓝曦臣无意吹奏助阵,收了仙剑,盘膝而作,横琴于前。长指在琴弦上飞速拨动,曲乐流泻而出,虽无蓝曦臣修为高深,却足矣使一众少年轻松应付。

 

他们打得激烈,带起风声萧萧,水声滔滔,被围在当中的两位仙首负手旁观,看神情皆十分从容。少倾,江晚吟淡淡道:“泽芜君闭关闭了大半年,甫一出关,就管起云梦的事来了?”

 

对方语中带着股惯常的轻嘲,蓝曦臣丝毫不以为意,温言道:“江宗主误会了,我并未闭关。”

 

江晚吟蹙眉道:“既如此,为何不见泽芜君人?”

 

蓝曦臣看向他,缓缓道:“何曾如此?”

 

江晚吟一噎。蓝曦臣的确时有现身,只两人行程不合,不曾相遇而已。他自觉失言,顿了顿,状若随意道:“含光君提起泽芜君,常常苦恼,道是你遭遇难处,心情不佳。今日一见,泽芜君倒是一如既往,万事不愁。”

 

蓝曦臣却道:“他说的没错。我被一事困扰许久,百思不得其解,只好弃去事务,一心着手处理。”

 

江晚吟心头一跳,瞥了眼身边专注对付水行渊的少年们,还是问道:“何事?”

 

蓝曦臣笑道:“如今我已想通,就先不提了。还没问一问江宗主,你的伤如何了?”

 

没等江晚吟回答,忽听一声巨响,整个船体随之一震,蓝景仪叫道:“哎呀!这东西被磨得发狂,把船壁凿穿了!”

 

江晚吟:“……”

 

蓝曦臣:“……”

 

两人去往船舷处,低头看去,就见木制灵舟壁上破了个大洞,水行渊弃去活人不管,拧成一股如有实质的乌黑触臂,还在继续疯狂甩向灵舟,看来真是狗急跳墙,非要拖这些修士下水。

 

这一点,蓝曦臣显然始料未及,面上就透出些讪讪,一闪而逝,很快他又端回脸色,见江晚吟下颌微抬,斜眼睨来,凤目中带着点压不住的幸灾乐祸,不由得轻咳一声,道:“江宗主,请。”

 

两人合作过多次,行动间默契非常,江晚吟执鞭在手,抬脚踏上船舷,掌中一丛电流如天边苍雷,携其跃向半空,身临碧涛,背依明月,俊美得有些凌厉的容颜映于灵光下,双目紫华流转,更显锐气。

 

蓝曦臣扬首搭箫,眼前人银带束腰,袍摆猎猎于风,鸦黑长发飞散,颀长身形翩若惊鸿,矫若游龙,若非面色冷肃,为求速战速决,收起鞭落间杀气凛然,真可论一句月下美人。

 

他心中一声轻叹,垂眸不再观看,曲乐几乎立时随景而生,紫电划破夜色,一弯弯白虹自半空横扫而下,因悠扬箫声光芒更盛,不过数鞭,凝集的水行渊就遭击溃,抽入水底,再无动静。

 

而今太平盛世,仙首合力出击,并不常见,直到江晚吟回到蓝曦臣身边,对目瞪口呆的众人道了句“看什么?”两家少年方回过神来,各自收回长剑。

 

蓝景仪嘟哝道:“江宗主与泽芜君随手解决的事,我们干嘛耗这么久?这下可好,船都破了。”

 

蓝思追瞪了他一眼,起身负起琴,伸头看去,道:“它受了重创,应该会沉寂一段时间。不过,刚才那几下威力太大,咱们的船漏得更厉害,再不补救,怕是要沉了。”

 

蓝曦臣看向江晚吟,道:“江宗主,这……”

 

江晚吟瞥向对面,道:“都上那艘船去。”

 

蓝景仪掐了个法诀,暂时封住灌入的江水,悄声对蓝思追道:“其实轮流使人运灵封住破洞,船还能用。要是丢弃在这里,泽芜君好说话,含光君和师叔祖一定要罚人。”

 

他声音不大,江晚吟却是听到了,回首扫了他一眼,道:“既如此,你留下封船,其余人随我与泽芜君走。”

 

蓝景仪:“啊?”

 

他目瞪口呆,其余少年见蓝曦臣不曾阻止,均与江家人扎成一团,跃跃欲去。江晚吟抛出紫电,电流拉伸,系在两船首尾,抬头看了眼明月,对蓝景仪道:“天明前可达莲花坞,到时灵舟自有人修补。在此之前,辛苦你了,若力有不逮,可来寻人替换。”

 

说罢,带着自家门生跃上灵舟。蓝曦臣慢悠悠收回洞箫,挥袖示意弟子跟上,温声道:“那就辛苦景仪了。”

 

蓝景仪:“……”

 

蓝思追:“……我留下陪你。”

 

待人都走了,灌了江水,略微歪斜的甲板上仅余两人。江风打了个旋儿卷在蓝景仪衣间,他要时不时留意着破损处,不得回房,盘膝靠着船舷,满脸孤单寂寞冷。

 

蓝思追叹道:“江宗主与泽芜君决定的事,你又何必多话?”

 

蓝景仪道:“可泽芜君当时,还未发话啊!”

 

蓝思追无奈道:“咱们碰到水行渊时,江上都没其他船了,为何泽芜君非要惊动它,还悠哉地看咱们与之斗了那么久?”

 

蓝景仪:“为什么?”

 

蓝思追:“……你回房歇着罢,这里有我。”

 

蓝景仪:“哦。”

 

 

 

十五

 

上了灵舟,自有江家少年引客至空房安置,嬉闹交谈声渐渐淡去,江晚吟低头欲入舟舱,蓝曦臣却没跟上,依旧立于水边,白衣清隽,随风而动。

 

战事已了,又无他人,气氛便有些微妙。他犹豫片刻,还是抬步向对方走去。蓝曦臣闻声回望,颔首扬唇,明月碎在目中,将他的眸色晃得颇淡。江晚吟足下一顿,听对方道:“江宗主,多谢。”

 

他被莫名情绪困扰良久,只一瞬间便将其打灭,微微扬起下颌,道:“泽芜君助我云梦压服水行渊,灵舟都还教我伤了,这声谢,着实当不起。”

 

蓝曦臣笑道:“我说的,是枇杷。”停了一阵,见江晚吟表情都僵硬了,才解释道:“魏公子带了些回云深不知处。”

 

江晚吟:“……”

 

他实有些惊魂未定,不着痕迹打量了蓝曦臣一番,确定不曾错认,又想起了对方要为他买枇杷的豪言,忍不住眉峰轻跳,敷衍道:“恰有商船自南洋来,顺手而已。”

 

蓝曦臣应了声,偏头看向系在后方的灵舟。江晚吟循着他的视线,正看到蓝思追与起身离去的蓝景仪。蓝曦臣举止自然,丝毫不提往事,他便也权作忘记,缓缓道:“他很好。”

 

蓝曦臣道:“思追被忘机一手带大,修为自不必说,论起稳重机变,也远胜他人。且他不像忘机沉默寡言,实乃万幸。”

 

江晚吟回想两人相处,薄唇曲起,算是笑了笑:“含光君也不像传言中寡言。泽芜君与他,到底是亲兄弟,有时……”他犹豫片刻,接着道:“我会将他错认成泽芜君。”

 

蓝曦臣眼神轻闪,慢条斯理道:“这倒是奇了,江宗主所言,从未有他人提过。我与忘机虽然外表相肖,被错认的事,却不曾发生。”

 

江晚吟蹙眉不语,他继续道:“就如叔父与父亲,他两人长得极像,但一眼看去,即可分辨。”

 

青蘅君大婚之后即少有现身,江晚吟却见过他几次,印象中,是个面带愁容的儒雅长者,与蓝启仁气质天差地别。他于是点头应道:“的确如此。”

 

蓝曦臣望着水中月,道:“要说错认,有时也会。”

 

江晚吟挑眉,顺着他问道:“何时?”

 

蓝曦臣道:“自然是温氏火烧云深之后,偶尔思念成狂,恨不得他还在身边之时。”

 

江晚吟:“……”

 

这话说得有些微妙,出言安慰不是,怒而反驳又显心虚。他内心一阵狂跳,脸上便带出了些情绪,蓝曦臣见了,关切道:“江宗主这是怎么了?可有不适?”

 

说着,伸手去拿他的脉。指尖方勾起紫色袍袖,江晚吟挥袖躲避,向后退了半步,厉声道:“不必!”

 

蓝曦臣的手僵在半空,立在原地。第二次被人避如蛇蝎,表情也未改变,面上关心依旧,只顺手拂了拂衣袖掩饰尴尬。

 

半晌,江晚吟心绪稍定,硬声道:“依含光君所言,这伤下次便可完全治愈。你既已托他接手,就不必再为此忧心了。”

 

蓝曦臣沉默片刻,道:“好。”见江晚吟转身欲走,忽然道:“忘机曾言,江宗主有话要亲口对我说。”

 

江晚吟果然停了下来,迟疑道:“关于泽芜君的抹额……”

 

蓝曦臣莞尔道:“原来是它,这件事我早已想通,江宗主也不必介怀。”

 

江晚吟唇动了动,道:“其实……”

 

蓝曦臣带着疑问看来,眼神柔和,那目光却重重压在江晚吟心头,想到蓝忘机所言“两情相悦,即可结亲,若无情分,便是结仇”,那后半句,却再也说不出口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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