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聂瑶】【原著向】离魂（四）
金光瑶还扯着温情的袖子。他此时及冠不久，因为长相讨喜的关系，看上去更像一少年，温情自己是有弟弟的人，长久相处下来，对他颇为照顾，此时见他强作镇定，眼神却泄露出一丝惊惶，温言道：“罢了，你不要慌张，既然你还认得我，想必射日之征前的事，都是记得的了？”
金光瑶正不知从何时说起，忙接过她的话道：“记得，那时温若寒刚死……”
他突然顿住，不安地看向温情，好像怕她气恼一般。温情面色如常道：“不必顾虑我，叔父行事无忌，刚愎自用。他有那样的结果，也在意料之中。”
金光瑶这才松了口气，脸上的歉意却未收回，继续道：“我被父亲带回金家，后同两位义兄结拜，之后许多事，记不清了。”
温情沉吟片刻，道：“那我便挑重要的说。”当下将这两年间事过了一遍，大事小情详略分明，条理甚为清晰，金光瑶默默听着，在心中仔细梳理，疑惑反而越来越大。
待温情说完，他便问道：“温姑娘，你说魏公子将你弟弟……复活，带着你们这一支去了夷陵，为何如今你却穿着云梦的家袍？”
温情道：“说起这件事，与你也有关系。”
金光瑶蹙眉：“我？”
温情道：“当初魏公子护住我与温氏族人，参与过射日之征的家族便分成了两派。以聂氏为首的主张追究到底，兰陵金氏则主张放过。江、蓝两家并未表态。”
金光瑶心道：“聂家那时有聂明玦，正是如日中天，蓝家一贯避世，江家人才凋敝，金光善这样决定，怕是看魏无羡与江晚吟决裂，要拉拢他呢。”
温情道：“两方僵持不下，金公子你遭金宗主施压，为此去不净世劝赤锋尊，不知那句话说错了，赤锋尊忽然暴怒，捅了你一刀。”
金光瑶：“……啊？”
金光瑶：就是这里！
前世他的确去劝聂明玦，挨了一通臭骂，他没有办法，转而劝说金光善，加上金子勋与魏无羡交恶，最终各家统一口径，要求魏无羡交人。
可聂明玦那时虽然愤怒，却并未对他动手!
这便是他所知第一件与前世不符的事，当下面露疑惑，细细问道：“当时的情形，温姑娘知道么？”
温情道：“我那时还在夷陵，并不知你们究竟说了什么，只赤锋尊捅了你之后，医师们纷纷说你没救了，他便赶赴夷陵将我捉……将我带来不净世，那时你已是奄奄一息，被我救了回来，却落下了离魂的毛病。”
金光瑶掩在袖中的手指颤了颤，他考虑过无数种可能，却从未想过，聂明玦留下温情，是为了救他。
他在心中嗤了一声，暗道：“为了救我又如何，他不捅那一刀，我又何须旁人来救？”口中则问道：“你说……大哥将你掠来，只教你救人，却没杀你？”
温情冷笑：“他当时看我就像看个死人，若不是你一直昏迷不醒，亟待救治，只怕要立即将我挫骨扬灰呢。”
金光瑶暗自感慨：“上辈子，他可不是将你挫骨扬灰了么！”口中疑道：“大哥怎会想到去找你？”
温情道：“听说是怀桑的主意。”
金光瑶一愣：“怀桑？”
温情道：“怀桑那时被逼接手宗务，焦头烂额，一天三遍的去找你，才勉强支撑下来。见你生死不明，就差抱着赤锋尊的腿哭，怕是走投无路之下，才想起了我。”
金光瑶：“……”
过了会儿，他缓缓道：“这件事稍后再说。”
温情见他神情变幻莫测，很是理解，谁又能想到，与温家隔着杀父之仇的聂怀桑，会想到求助温家余孽呢？她顿了顿，又道：“魏公子追来要人，在不净世大闹一番，才被带来见你我。那时我正对你的情况束手无策，他一瞧，便知道你是魂魄离体，吹笛将你招了回来。这一下，赤锋尊欠下人情，也不好说处置我等的事了。”
金光瑶道：“大哥历来是恩仇必报，魏公子与温姑娘帮了他，他自然要庇护你们。”
温情道：“赤锋尊一改口，坚持要处死我的声音便小了许多。金宗主又道死罪可免，活罪难逃，要将我关押在金麟台。只这一次，你与赤锋尊都认为，还是由魏公子看守我们的好。”
原来在这件事上，先前的“金光瑶”一直在为温情说好话，那如今温情不计较温若寒的死，对他这样和气，便说得过去了。
金光瑶不由得在心中感慨：“若当时是我，恐怕也要这样做，真让金光善得了你，制住那魏无羡，从此高枕无忧，金麟台恐怕更没我什么事了。”
温情说到这里，拂了拂袖上九瓣莲，道：“你兄长与江姑娘成婚后，魏公子与江宗主关系稍缓和了些，时人对我温氏一族也日渐宽容，江姑娘将温家小辈送去云梦，为了行走方便，将这家袍予了我。”
她说的可谓是轻描淡写，毫无波澜。但保住那样一群世人眼中的温狗，其间斡旋与斗争，绝对异常激烈。而这一切，都只源于不净世中多出的那一刀么？
金光瑶一点也不信，便问道：“那现如今，不净世中多是怀桑拿主意了？”
提到这事，温情的神色轻松许多，唇角泛起笑意，轻快道：“你怕是忘了，当初为了保我，你一心躲避金宗主训斥，藏在不净世中，赤锋尊派怀桑到金麟台与诸家家主说项，他被众人圈圈围住，吓得两股战战，哭了一个下午，问什么都说不知道，硬是将那群与他讲道理的人哭得丢盔弃甲，又不敢真对他怎么样，到了最后，谁都不愿与他谈温家事了。”
金光瑶：“……这也可以？”
温情笑道：“怎么不可以？他也算做成了这件事，赤锋尊为了磨练他，索性诸事不理，凭他寻你哭也好，寻旁人哭也罢，反正绝不出手帮他，到了如今，他也做的有模有样。”
金光瑶突然问道：“穷奇道上金子勋截杀魏无羡，我兄长可在场？若不在，他当时又在何处？”
他毫无征兆地问起这个，温情很是思索了一番，最终道：“若我没有记错，金子轩那时被请至不净世，商议督办瞭望台的事。”
金光瑶：“同谁？”
温情道：“这便要问他兄弟二人了。”
金光瑶垂下头，摸索着衣袖，凝眸静思。这一两天来，他遭遇了如此多了不得的情况，实在是有些麻木。听到这个消息，也不过略微心跳加速，暗道：“魏无羡不死，阴虎符未毁，金子轩尚在。世情虽已大乱，得益者居多，我却偏偏是得害的那个，分明有人暗里作怪，毁我心腹，拔我爪牙，断我生路，教我回了金家也施展不开，一辈子受制于人……”
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，只是不知先于他回到这世上的，是聂明玦，还是聂怀桑。
思及此处，金光瑶继续不动声色道：“温姑娘，还有一事，我问了，你可千万不要向旁人提起。”待温情点头，金光瑶道：“不瞒你说，大哥他，原本很是瞧不上我的手段，我三人结拜，还是二哥从中牵线，今日我听你的意思……难道大哥不怪我了？”
他一脸惴惴，像是对聂明玦很是畏惧。温情见状叹了一声，道：“你那次命悬一线，泽芜君与赤锋尊一番深谈，过后赤锋尊许是觉得心中有愧，便不再常常责骂于你，你在金麟台处境艰难，还是他处处替你撑腰。”
开什么玩笑!聂明玦同他结拜，监视管束他的心居多，何时替他撑腰了？再者，金子轩一死，他成了金麟台唯一台面上的继承人，哪里用得着撑腰？聂明玦不寻他麻烦，他便谢天谢地了!
金光瑶如遭苍雷贯体，好容易才控制住表情，心道：“回来的一定不是他！不然别说帮我，恐怕见面就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！”
温情又道：“纵使赤锋尊真发了火，你那魂魄离体的老毛病一犯，他也是无可奈何，只能屡屡求我帮忙。久而久之，他是顺着你的时候多，同你争吵的时候少。”
金光瑶在心底嘶吼：“绝对不是他！不然别说魂魄离体，就算我提头来见他，他也不会顺着我！”
眼见着金光瑶脸色紫青交加，眼神惊疑不定，温情劝道：“说句实在话，赤锋尊对你当真不错，你要不想让他担心，就别总是一副害怕他的模样。”
金光瑶心中迷乱得很，胡乱应了，又与温情闲聊了几句往事，很快困意上头。温情当他魂魄不稳，为他扎了几针，命他睡下后，也离了镇妖殿。
评论(26)